第(2/3)页 锅里的水半天烧不开,只是冒着微弱的白气,安娜急得跪在炉边,用嘴对着炉门吹气。 火星,黑灰溅到了她的脸上,她却浑然不觉。 “妈,粥就好了,马上就好了。” 她不住呢喃着,忍耐了许久的眼泪终究还是夺眶而出。 晶莹的泪水在炉灶里跳跃的火光中,仿佛映照出了玛莎的身影。 瘦小的玛莎在床上不住喊着“姐姐,我好饿”“姐姐,我好冷”,而她穿走了家里最暖和的一件棉衣,还没能及时带回来面包。 她抹了把脸,把沸腾的情绪压下来,拿起勺子去盛那只是稍微温热的浓粥。 水仍未烧开,上面漂着一层锯末。 她把锯末倒回锅里,急忙忙把粥端到里屋去:“妈,粥好了,快来喝吧。” 她扶起妈妈瘦得只剩一层皮的后背,用小勺子盛了粥送到妈妈嘴边。 妈妈嘴巴张得很慢,吞咽时也很费力,即使安娜已经漂去了上面浮着的锯末,领回来的面包依旧很难下咽。 吃到第五勺的时候,妈妈开始剧烈咳嗽,一口血沫子喷在安娜的手背上,滚烫的血珠落在冰冷的手背上,烫得安娜猛地一颤。 “妈,求您了,求您别咳了。” 妈妈的症状,就跟玛莎一样。 邻居说,这是“冬天里的瘟疫”。 它先饿空人的肠胃,让胃壁像砂纸一样互相摩擦出血;再冻坏骨头缝里的最后一点温度,让关节肿得像发面馒头;最后顺着血液钻进心脏。 妈妈咳了半天,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用她那青灰色的指尖抓住了安娜的手。 “照顾好自己...和玛莎,等你爸回来,好日子就来了...他说自己得了一枚...咳,乔治勋章。” 安娜点着头,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,砸在妈妈枯瘦的手背上。 妈妈的手慢慢松开了,头彻底歪倒在安娜怀里,最后一口气吐在安娜的颈窝,带走了这具身体的最后一丝余温。 这时,炉灶上的粥才咕噜噜冒起了泡。 安娜神情呆滞地抱着怀里的母亲,硬硬的,尖锐的骨头仿佛能硌破衣服。 窗外,吹过刺骨的寒风,发出凄厉的哀鸣。 少女到阁楼里抱起轻飘飘的妹妹,把她放进妈妈的怀里,又将半碗浓粥倒回到咕噜噜冒着气泡的锅里,怔怔地看着上面冒起的腾腾热气。 她想要哭,却怎么也哭不出来,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。 她端起粥碗,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。 带着锯末,麸皮的粥的确很难下咽,但她还是吃得很快,很急,直到自己的肚皮鼓成一个小球,才又用勺子把锅底刮了一遍,舔食干净。 吃完饭,她又熄了炉火。 家里的燃料已经不剩下什么了,就连床的四只脚都在前天被拆下来烧水喝了。 失去唯一热源的房间,再度变得冰冷。 她回到里屋,挤进妈妈和妹妹的怀抱中间,蜷起身子,怔怔地发着呆。 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我呢? 为什么昨天我不早些起来去排队呢? 为什么妈妈每天辛苦上工,被累垮了以后,工厂管事就不能让自己接替妈妈呢? 第(2/3)页